作者:南方周末记者 张笛扬 / 责任编辑:钱昊平/助理编辑 温翠玲/网络编辑:刘小珊
云南省高院的一名法官向南方周末记者证实,孙小果确有被减刑,但他不知道孙小果是在减刑后刑满出狱,还是通过保外就医等手段出狱。
(本文首发于2019年5月16日《南方周末》)
图片为孙小果,转载自网络,拍摄者不详
云南省高院的一名法官向南方周末记者证实,孙小果确有被减刑,但他不知道孙小果是在减刑后刑满出狱,还是通过保外就医等手段出狱。
2019年4月,云南省监狱管理局有两名领导接连落马,云南省公安厅一名官员告诉南方周末记者,两人都在孙小果服刑的云南省第二监狱任过职。
“spaceclub”,是一个酒吧的名字,位于昆明市环城南路云纺新天地商场东侧。
2019年5月11日晚,酒吧大门紧闭。负责管理此处的商场保安说,自2019年4月中旬开始,这家开业不到一年的酒吧就一直处于停业状态。
在保安的描述中,由于地处繁华的云纺商业区,酒吧正常营业时,“一直到午夜都灯火通明,每晚能吸引成百上千的年轻人”。
停业后,外界一直联系不上酒吧的老板冯皓(化名)。但可以确认的事实是,冯皓与曾经名震一时的“昆明恶霸”孙小果关系不错,孙是冯皓名下多家公司的合伙人。
酒吧停业前后,孙小果也“落网”了。2019年4月1日,中央扫黑除恶督导组进驻云南,4月23日,督导组召开督导昆明市工作汇报会,公开称“打掉了孙小果等一批有影响的涉黑涉恶犯罪团伙”。
“孙小果”是不少老一辈昆明人忘不掉的名字。20年前的媒体报道中,孙小果曾“让整个昆明陷入恐惧”,随后以强奸罪等多项罪名被判处死刑。南方周末记者获悉,此次被控制的孙小果,正是20年前已被判死刑的“恶霸”孙小果。
一个死刑犯是如何走出监狱并踏上涉黑涉恶道路的?
“不敢放人也不敢办他”
20年之后,孙小果再次受到舆论关注,源于张力的一段讲话,张力曾任内蒙古自治区党委常委、纪委书记,是负责到云南督导的中央扫黑除恶第20督导组副组长。
自督导组进驻以后,云南省共打掉了31个涉黑涉恶团伙,纪检监察机关新立案党员干部和公职人员涉黑涉恶腐败及“保护伞”等问题338件,几十天内,云南数十名公安局长落马。
2019年4月23日,在督导昆明市工作汇报会上,张力提到了对孙小果等人的查办。次日出版的《昆明日报》公布这一消息后,立即有人翻出1998年报道过孙小果案的报纸,《南方周末》一篇题为《昆明在呼喊:铲除恶霸》的报道称,昆明当时流传一个说法:“白天小平管,夜晚小果管”,昆明市民对孙小果的称呼就是“恶霸”。
直接导致孙小果被“铲除”的事件发生在1997年11月7日,那天晚上,孙小果等人将两名17岁的少女张某和杨某带到一家夜总会的包房,之后轮番对曾被孙小果强奸过的张某进行拳打脚踢,他们用竹筷和牙签刺张某的乳房、用烟头烙烫张某的手臂,还逼迫张某用牙齿咬住大理石茶几,然后用肘猛击张某的头部,以致她牙齿脱落。次日凌晨,孙小果等人又将二人挟持到昆明市一家啤酒屋,继续施暴。
事后,张某的父亲和杨某一道前往昆明市盘龙公安分局珠玑派出所报案。2019年5月,南方周末记者获悉,当时珠玑派出所接报后并未立即采取行动,而是向分局和市局报告,最后是市局刑侦大队和分局组成的联合专案组抓住了孙小果。
当年采访时,昆明市公安局刑侦大队教导员对南方周末记者说,“干公安工作这么多年,我还从未见过如此残暴的刑事案件”,很多此前未决的案子都与孙小果直接相关,打架闹事更是不计其数。
办案警察称,那时,昆明的许多娱乐场所都要定期向孙小果交“保护费”。孙小果或他的“弟子”去玩,不仅不给钱,娱乐场所还得倒赔。昆明市公安局一时任领导向南方周末记者表示,办案过程中受到的阻力太大,警方“不敢放人也不敢办他”,于是主动联系媒体记者前去采访,希望借助舆论力量来推动查办孙小果。
报道刊发后,多位时任中央领导及云南省委领导对该案作出批示,要求严查此案。1998年春节,为了办理此案,整个昆明市政法系统都忙成一团,办案民警只休息了大年初一一天。
1998年2月18日,昆明市中院判决孙小果犯强奸罪、强制侮辱妇女罪、故意伤害罪、寻衅滋事罪,数罪并罚,决定执行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一审判决后,孙小果等人提出上诉,云南省高院维持了原判。
换姓名 改年龄
二审维持死刑判决后,“孙小果”3个字便淡出了公众视野。蹊跷的是,孙小果后来“死里逃生”了。早在2010年前后,跟踪报道该案的南方周末记者就在昆明见到了已出狱的孙小果。
能确认的是,孙小果最晚在2011年就已开始进行商业活动。
多位昆明酒吧行业从业人员告诉南方周末记者,孙小果在2013年就已踏入酒吧行业,当时一家名为“M2”的酒吧在昆明昆都夜市高调开业,孙小果就是股东之一。
开办M2酒吧时,孙小果还未以真面目示人。一名曾在M2酒吧工作过的员工说,他们都称孙小果为“大李总”,但当时并不知道其真实姓名。
M2酒吧隶属昆明咪兔娱乐有限公司,工商资料显示,该公司股东中仅有一人姓李,叫李林宸。据《新京报》报道,李林宸实际上就是孙小果,当时主要负责酒吧的经营,报道援引一孙小果合伙人的说法称,孙“很熟悉政府方面,办理业务快,对待工作也很负责”。
工商信息显示,在开办M2酒吧之前,2011年8月,“李林宸”已在昆明注册成立了一家名为“饱食杰”的餐饮公司,2012年,“李林宸”又创立了昆明坤淼经济信息咨询有限公司。
“M2”经营近4年后,2017年8月,M2酒吧所处的昆都夜市被全面关闭,一切经营活动都被停止。昆明自此没有了“酒吧一条街”,各家酒吧分散到各地,孙小果等人则转战五华区人民中路,那里是昆明市中心的黄金地段。
2017年底,孙小果等人在人民中路成立了银河酒吧,继续做酒吧生意。
银河酒吧的宣传资料号称,该酒吧投资3600万元,经营面积超过一千平方米,可同时容纳超过千名顾客。资料显示,该酒吧隶属于云南银合集团,此集团旗下除了银河酒吧,还有McKTV、澳洲颐牛等公司。
酒吧往东约200米,是一家名为“昆百大新西南”的商场,孙小果名下多家公司注册地都位于此处。2019年5月6日,南方周末记者在该商城5楼找到了银合集团的办公地点。
商城物业工作人员介绍,银合集团在那里办公已有半年时间,它们租下了商场写字楼内最大的一处办公区,聘请的职员很多。但两个多月之前,银合集团的员工已陆续撤离。
银合集团撤离前后,银河酒吧也关门停业。同时,银合集团下属的一家位于云南文山州的McKTV也在2019年4月停业。
工商资料显示,在2016年前后,孙小果没再继续使用“李林宸”这个名字,重新使用本名,在银合集团旗下多家公司担任股东。
更换姓名和身份,在孙小果的人生中已不是第一次。在取孙小果这个名字之前,他的原名叫陈果,而他前后使用的三个姓氏分别随了他的生父、生母和继父,他的生父姓陈,生母姓孙,继父姓李。
除了姓名,孙小果的年龄也有过更改。早在1994年,当时还在武警学校就读的孙小果曾犯下一起轮奸案,根据武警部队的档案记载,孙小果出生于1975年,然而在检方的起诉书中,他的出生年份却显示为1977年。当年的办案人员告诉南方周末记者,因为年龄被改小,已满16岁的“未成年人”孙小果变成了从犯,成为5个轮奸犯中被判刑最轻的一个,获刑3年。
奔走的生母隐身的生父
但孙小果在监狱里只待了七个多月,就被保外就医。
1997年7月,某天凌晨,孙小果等人在昆明一家娱乐场所因与他人争抢一位“小姐”发生冲突,盘龙区拓东路派出所接到报案后大吃一惊,因为民警发现,孙小果是一个当时本应在监狱服刑的罪犯。派出所立即了解情况,但已找不到孙小果,相关部门给孙小果的母亲打了电话,孙母称孙小果不在昆明,回四川外婆家去了。
警方感到不解:能做到频繁更换身份、多次逃避刑罚的孙小果,其背后到底有什么样的关系网?
昆明市检察院日后查明,孙小果犯强奸罪后能办理保外就医,是因为其母在四处活动,用涂改过的医院检验报告单,办理了手续。
每次孙小果“犯事”之后,都是其生母在背后为其奔走。1997年案发后,孙母又想干涉办案,多次找到有关办案人员,要求翻看有关孙小果的案情材料及索回孙小果被警方扣留的一些物件。南方周末记者了解到,1998年2月,孙母因涉嫌包庇罪,曾被公安机关立案侦查。
2019年5月,南方周末记者通过《官渡区公安志》了解到,孙小果的生母最晚在1992年就已在昆明官渡公安分局工作。当年,全国公安民警首次评定授予警衔,孙母就被授予三级警督,当时该局政治处主任只被授予一级警司,比孙母还要低一级,而孙母当时并未担任任何职务。
孙小果的继父也当过警察。1997年11月10日凌晨,正驾驶着一辆警车的孙小果被警方控制,经昆明市公安局调查,他当时所开的警车就是其继父的工作用车。多名云南政法系统官员向南方周末记者确认,孙小果的继父就是时任五华区公安分局副局长李乔忠。
五华区公安分局出版的内部资料《五华公安志》显示,李乔忠从1996年4月起担任分局副局长,1997年3月被授予二级警督,1998年2月被免职,1999年被调离五华区公安分局。
李乔忠之后再出现在公共视野中已是2002年,那时他官升一级,担任了五华区城管局局长。复出时,李乔忠的名字已改为“李桥忠”。
《五华公安志》于2004年印发,出版前的审稿会上,五华区公安分局邀请李乔忠作为“老领导”出席,当时李乔忠在画册上的签名已换成李桥忠。会后拍摄的合影上,没穿警服的李桥忠个头魁梧,身材壮实。
《昆明日报》在2011年的一则报道披露了李桥忠的履历,文章称,李桥忠于1975年在云南墨江县龙潭公社担任农业科技辅导员,之后当过兵,从战士、班长直到武警云南总队军务处副处长、副团职参谋,多次立功受奖。不过,该报道却没有提及他在公安分局的任职经历,称转业到地方的李桥忠直接担任了五华区城管局局长。
2019年5月8日,五华区城管局党办一名干部告诉南方周末记者,李桥忠确系孙小果的继父,他在2012年前后由城管局局长改任非领导职务,2018年办理了退休手续。
但是,“仅以他继父和生母的职务背景,是难以做到让当时的昆明市公安局都不敢办孙小果的”。在二十多年前的采访中,曾有多个信源告诉南方周末记者,孙小果的“背景”是其当“大官”的生父,但孙的生父从未直接出面干预过办案。
出狱之谜
网络上流传的说法是,孙小果案日后曾被改判,先从死刑立即执行改为死缓,之后又从无期改有期,并一路减刑。但南方周末记者未能证实此说法是否属实。
云南省高院的一名法官向南方周末记者证实,孙小果确有被减刑,但他不知道孙小果是在减刑后刑满出狱,还是通过保外就医等手段出狱。
该法官还分析,孙小果当年被判死刑或与舆论影响太大有关,当年的那些犯罪情节放到现在的法治环境下,是很难判处死刑的,“所以不排除孙小果在死刑复核期间进行申诉,而后又被改判”。
就算孙小果确实被改判为死缓,“他出来的速度也太快了”,这名法官称,一般情况下,死缓罪犯要在服刑两年之后才能被减为无期徒刑,之后就算他能搭上“逢期就减”的快车,最少也得再过十几年才能出狱。
1997年施行的刑法规定,如果罪犯在死缓期间有重大立功表现,可以直接减为有期徒刑。刑法第七十八条还规定,有发明创造或重大技术革新的可以被认定为“重大立功表现”。
国家知识产权局公布的专利栏目显示,2008年10月,一个名为“孙小果”的人曾为一项“联动锁紧式防盗窖井盖”的技术申请国家专利。
专利的申请由昆明大百科专利事务所代理,代理人何健告诉南方周末记者,在他的印象中,2008年10月的某一天,有一名女士先向其咨询了申请专利的相关注意事项,后来只过了十多天,该女士就拿出了技术方案。何健猜测,这名女士是“孙小果”的近亲属。
拿到技术方案后,何健便按照流程为其申报专利,约半年后,专利被国家专利机关批准,并颁发了证书。十多年过去了,何健已记不清专利的具体内容,无法评价该专利的“含金量”。国家知识产权局网站则显示,该专利权在2012年1月就已终止。
目前尚不确定申请专利的“孙小果”,与“恶霸”孙小果是否为同一人。如为同一人,专利应该对减刑有利。
就在“恶霸”孙小果再度“落网”的当月,2019年4月,云南省监狱管理局有两名领导接连落马,分别是曾任副局长的朱旭和原副巡视员刘思源。云南省公安厅一名官员告诉南方周末记者,两人都在孙小果服刑的云南省第二监狱任过职,他们的落马或因曾为孙小果违规办理减刑手续。南方周末记者采访了该监狱多名退休及在职干部,他们均表示对孙小果服刑一事并不清楚。
一位和孙小果继父李桥忠保持经常联系的昆明本地官员称,孙小果此次被查前后,李桥忠已被有关部门带走接受调查。采访期间,南方周末记者多次联系李桥忠,其手机一直显示为关机状态。
(原南方周末记者余刘文对此文亦有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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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看看,听听,什么都不知道
黑
你猜得真准,不比林彪差多少
太黑暗了
你怎么向全国人民交待?
这样的官僚,你还指望他为人民服务?太没广场经历了吧?
历史证明就是如此,不然,那有中国近100年的屈辱历史?
孙小果的事情必须查清,向全中国人民人民解释清楚.
只要是真的为人民服务的,人民也会支持,就看是真是假?
特别是国企垄断行业,如果是私人企业,早亏没了。
要是我的案子公安机关也能如此重视就好了
能说说吗
迟来的正义也是爱,严查所有涉案人员
不知道还有否?